Lelucermaire灯下夜祷

    我一瘸一拐被闷油瓶扶进帐篷的时候，霍老太太已经坐在里面了，面色冷冽，她对面的二叔依旧稳如泰山的笑着，与她对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子两侧，气氛微妙，让我吃惊的是黑瞎子居然也在，不仅一改之前面对二叔点头哈腰的谄媚，甚至颇为嚣张的坐在中间，浑身缠满了绷带，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哪个墓地的木乃伊爬出来了，即便如此重伤还是没有让他受到打击，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瞎了以后功力比装瞎的时候更精进了导致我看不出来什么，裘德考面对着黑瞎子坐着，神采奕奕的仿佛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他的跟班们一个个警戒的看着周围所有人，四角桌生生坐成了圆桌会议。

    我的到来显然打破了这几个人之间的平衡，他们齐刷刷转身看向了我，比起外面那些五大三粗，拿我当稀罕物件的人来说，跟在帐篷里的这几个更显然加收敛，但是藏在他们眼神里的那种兴奋与警惕仍旧避无可避，小哥和胖子进门起就自发在我身边站着了，提防的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难以想象未来的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背着这些虎视眈眈的狼，设下迷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一时间无人开口，满屋子人，看谁都是宿敌。

    二叔看着我们剑跋扈张的局势，自顾自的倒茶，撇茶沫，还嫌不够热，又换了一盏茶，满意的喝了一口，最后他似乎是欣赏够了，淡淡的放下了茶盏“还不过来？”

    “刚醒，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我笑了笑，心说您老人家停了这么久不会是为了给我个教训，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吧？想归想，脚底下没敢停，继续朝着他走去：“您看您，怎么还大老远亲自过来了，让贰京叔过来就行了。”

    “你贰京叔可处理不了你小子的事。”二叔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有几个‘好友’。”

    我不动声色挡在闷油瓶身前，心说对不住了二叔我知道关于吴家即将绝后这件事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侄子我还没追到你侄媳妇呢让我先急急。

    二叔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闷油瓶，似乎看准了我不敢对闷油瓶说什么不该说的，眼神嫌弃的仿佛这不是谈判桌上，而是什么不知名相亲角，他自己已经自觉拿捏住了恶婆婆的角色。

    胖子和黑瞎子看出了门道，一个个没安好心，胖子憋着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嘲笑我，黑瞎子不知道是怎么在身残志坚的情况下依旧精准定位到这场好戏的，反正也是乐得旁观，优哉游哉喝着茶，只有闷油瓶还是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不在乎，皱着眉看着二叔。

    霍老太太喝了口茶，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眼神撇过闷油瓶，又奇异的看着我，忽然开口“你吴家，倒是有眼光，三寸钉是，小满也是，只是我没想到，这看人也这么准。”

    “吴家别的没有，只是看人这一点，倒是有点天分。”二叔笑笑，我不明所以的看着这老太太，心说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装起来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说霍老太太没有眼色，不会看人吗？二叔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啊？

    没有人在乎我的这点子疑惑，二叔和老太太之间的气氛凝重的都快溢出来了。

    裘德考和黑瞎子都没有说话，裘德考只是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争端，看到我的眼神也是点头致意，我瞪了他一眼挪开的视线，黑瞎子冲我挑了挑眉毛，算是打了个招呼，手里拿着瓜子，他身后是恭恭敬敬站着的解家人，瞎子嗑完了手上的瓜子还回头重新从解家人手上抓一把，那个伙计看不出来一点不情愿的样子，颠颠的。

    最令我疑惑的是，面对这场景，其他解家人只是看着，表情不是很好看，但是也确实没有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一个会议记录员还给整出夺权争霸的戏份了？黑瞎子终于偷了小花的公司印章从此夺位成功，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二叔和霍老太太的针锋相对在霍来太太撂了茶碗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是啊，眼光确实不错，就是短命了点儿，不知道这臭狗留下的小狗，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吴家的事不劳您操心，您是长辈，就该好好注意身子，我父亲儿孙满堂，走的时候无牵无挂倒是好，就怕到时候走的匆忙，家大业大的，不好打理。”

    “小门小户的，确实不担心，吃仙丹的就不怕配不上泼天的富贵，没胆子的守着一亩三分地的，我老太太还真是看不上。”

    我偷偷看了一眼秀秀，她盯着我，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显然，她对于这个局面也知道的不多，霍老太太对于她的防备恐怕不会比对我的少多少。

    吴家和霍家这几十年来，估计是第一次来往的这么频繁。不知道我爷爷看到如今这两家明显纠缠上的局面会作何想法，还有，我实在有些好奇，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档子事？

    这种环境下，我反倒放松了一点，这种依旧觉得我是个拖油瓶，是需要二叔保护的毛头小子的氛围，这一刻给了我很大的安心感。

    二叔显然在此刻依旧会成为我的保护伞。不说别的，光是我手上的信息，恐怕他老人家也很需要，他并不会赌我会不会将消息交给他，明显我别无选择。

    霍老太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我是吴家小三爷，一旦我回到吴家，我手里的信息恐怕立刻会被二叔筛选一遍，但时候占据主动方的可就是吴家了，她这次没有了上次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定神闲，直接开口问道“吴邪，这件事你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说说看，你查到哪一步了？”

    “我是真不知道，我和你们是同一时间入梦的，这一点你们都可以作证，第一天入梦的时候都是小哥先发现的我。”我摆了摆手，心说这群老狐狸底儿估计都快给我扒完了，还审什么啊。估计现在他们几个床头都摆着我的资料，快给我几岁尿床都查出来了吧，这几个现在知道的东西比我妈都多了。

    我半真半假的说，毕竟最先出现的是我们三个人，其他人并不能确定我们几个人的出场顺序，而关于那些梦里的事，他们更是无从得知，毕竟不说细节，地下甚至唯一知道时间的人只有带了卫星手表的小花，而他此刻依旧在病床上躺着。

    “你并不是不留后路的人。”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里有你的人。”

    “是十年后的我。”我纠正道，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我也不是没有猜疑过，那个炸我下去的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地上的人炸了墓道，我们被迫困在墓道。有人想送我们上去，打破僵局，在离开的时候，清点完人数以后，在我身后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呢？

    我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后颈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冷冰冰的呼吸。

    “吴邪，这件事牵扯很深。”霍老太太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没想到你才是那个留到最后的人。”她惨淡一笑“当年佛爷，八爷，九爷找我们谋划这件事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到，九门几十年的策划，会应在你身上。”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对于那段时间实际上并没有人清楚，九门的辉煌也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模糊，和霍老太太同一时代的人早就逝去，尸骨无存的、断子绝孙的，各有各的命，甚至她自己也失去了亲生女儿，唯一沾边的闷油瓶早就失忆，而裘德考自始至终不在九门之内，就算九门有什么计划，他也不可能知道。

    我算了算时间，心中即便做足了准备也还是吃了一惊，这说明我们十年后面对的那个东西，是几十年前，最辉煌时候的九门也无力抵抗的东西。

    这么多年，它们的掌控力居然没有一点失控，比起九门来说，他们这种无处不在的势力实在威胁太大。

    “吴邪，你闯出这么大的祸，还想我们一无所知的把身家交付给你？”霍老太太转而看向我，嗤笑一声，点了点秀秀“我老了，我霍家还有下一代。”

    “您老的意思是？”

    “合作，这不是我第一次说。”霍老太太低着头扶了扶鬓角的发丝，“你知道什么，霍家知道什么，都可以交易。”

    “我考虑考虑。”我皱了皱眉头，并不确定我手上消息有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不可以的。

    信息太杂乱了，而且我们彼此都不知道究竟那些消息可以被拼成完整的拼图。

    霍老太太脸色立马不对劲了，还好我留了一手，坐在了椅子上，对着所有人轻描淡写的宣布“但是有一件事，我现在确定了，我回头的时候，地道里绝对还有一个人。”我又不是黎簇，不可能认错自己的脸。

    我承认，看到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去查，封山。”霍老太太立马说到，帐篷外面立马有伙计应了一声，吆三喝四的，几个伙计离开了。我二叔没动，他手下的人，有眼色的早就已经跟上去了。裘德考的人也带着装备离开了，很明显，这些人对于我的隐瞒气的不轻。蟹家目前小花还没有醒，但是我看到已经有伙计犹豫了下，跟着出了帐篷，估计是给解家通风报信去了。

    哪怕是闷油瓶和胖子，也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回事，胖子吃惊的看着我，摸摸脑袋想了想，然后跟着幸灾乐祸的看着这群人。

    闷油瓶看了眼我，然后回头继续盯着霍老太太和裘德考。

    霍老太太暮然回头，盯着秀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没有开口，帐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